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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列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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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列萊

藤蔓蜿蜒盤旋,直到觸及天空中的不可及之處。被白雲簇擁的塔尖,肅穆得容不下一點聲音,攀上高塔的人們噤若寒蟬地沈默著。

沈默,沈默,如此便聽不到海妖的歌聲。勇敢又機智的舵手啊,只消用棉花堵住雙耳,便可安然度過塞壬的詛咒。還是沈默,穿黑衣的人們沈默,被黑潮裹挾著的白衣少女仍是沈默。

有人轉動了鑰匙,高塔的閣樓被打開,向他們展示著已然被榨幹了靈魂的羔羊——這是常事。將過期的祭品從十字架上取下,輕輕一推,原是個少女的物體便像折翼的鳥兒一般向下墜落。

她將墜向何處?誰在乎,作為給地獄的獻禮似乎也不錯。

交流是絕對禁止的,在這至高處,儀式舉行的地方,連壁畫都難以看見。沒有人問這到底是在避諱什麽,語言就是最大的忌諱。他們只是又一次將手中的少女推進塔樓。

獻祭的犧牲已經準備好了,期待中的客人會來享用嗎?十字架上,少女睜開了緊閉的雙眼,是魔鬼的幽綠。

她似乎是從靈魂深處發出呢喃:“我......不要......”

噓,噓,不要說。人們發出無聲的禁令。閣樓的門被重新鎖上,已轉動千百次的鎖孔竟然沒有銹蝕。

是奇跡嗎?是護佑嗎?或許每個人都知道答案。

只是墨守著成規地,向虛空中的至上發出虔誠的禱告——

至高無上的神明喲,請接受我們的獻禮吧。

請用清明的目註視著這羔羊,雪白的毛色一塵不染,我們懷著敬畏的心將她交予你的手中。你就是我們的命運,我們安然接納了你的規劃,因為你是至高無上的。

不知是從誰的口中喃喃出了那句歌謠,漣漪一般,一圈一圈地,讓周圍的人們都開始唱著。

“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,使我心這般悲傷......”

這是一首唱給羔羊的安魂曲。請你關好體內的魔鬼吧,莫要讓它擾亂了神明的興致,這裏有人為你祝禱,你會被引渡至星光璀璨的彼岸——總有一天,會的。

全知全能的神明喲,請接受我們的獻禮吧。

我們絕不敢有半分的欺瞞,你的眼能看破重重的迷霧,你的耳能無視起伏的山巒。我們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呢?螻蟻的智慧是不值一提的,你彈指一揮便能讓我們灰飛煙滅,不是嗎?除非你是大象。

塔頂的歌聲飄散到天空,又如春雨般向大地灑落,灌溉著深深紮根於泥土的藤蔓。藤蔓萌出了新芽,綻出了花蕾,結出又苦又酸的果實——這是我們的果實,屬於我們的果實。盼望著收成的農戶們綻放金燦燦的笑容。

地面的人們又在擡頭看天。天空被厚重的穹頂遮蓋,他們憑什麽認為自己能看見陽光?

是溫度,他們用高昂的頭回答。太陽曬的人全身心裏暖洋洋的。

是啊,是太陽,帶給你們溫暖和光明的,是太陽;令大地覆蘇,萬物生長的,也是太陽——

那麽,你們要把羔羊獻給誰呢?

雙手伸向天空,雙腿直立著,像紮根於地的大樹,向暴風雨祈禱吧,這樣還不至於立馬被奪去姓名。天空和地面的人們默念著同樣的禱詞。

貪得無厭的神明喲,請接受我們的獻禮吧。

請你別再糟蹋我們的莊稼,吞食我們的牛羊。我們把最鮮嫩的骨髓獻給你,請施舍我們一點餘下的骨渣吧;我們把最精細的白米獻給你,請別再打我們碗中粗糠的主意啦;我們把最幹凈的山泉獻給你,這樣你就看不起河邊的泥水了吧?

“Hail Maria!”

照不進穹頂的陽光,卻能照進每個人的心裏,讓躁動和狂熱不受抑制地瘋長。喊出那句話時,有誰在乎是否有人聽見?只是一句句喊著,作為一種非完成不可的儀式喊著。

天空中的人們沒有用喉嚨喊,但心裏的聲音也是一浪高過一浪。被命運選中的羔羊啊,請別再發出陣陣的悲鳴了,你將完成最為神聖的事業,救你的同類還有萬千生靈與水火,以及,抹消你在撒旦那裏犯下的過錯。安心地閉上眼吧,我可憐又偉大的羔羊,我們在為你祈禱著吶。

“Hail Maria!”

“簡直瘋了!”盡管房門緊閉,聲音還是從門縫溜了進來。姜弋把門拽開——然後狠狠摔上,盡管她也知道這並不能讓噪音減少半分。

“周圍都走光了,就我們兩個還呆在這裏——真是莫名其妙!想要做禱告不知道去教堂嗎?”姜弋捏了捏鳶尾藍紫的花瓣,是吸足了水的鮮嫩,“林笙和他們家裏去玩啦,她運氣還真好,少聾了一次......”

她並沒有對“游玩”本身做出過多的評價。Maria的人來敲門了——安靜?她翻了個白眼。

“要說安靜,我們兩個平均下來也沒幾句話吧?”她指指旁邊靜坐著的顏小溪。

Maria的人一句人話都不說——不過反正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的。特殊時期?她打了個盹,除了沒前段時間那麽熱,哪來的特殊?

“我不知道具體的做法和這樣做的意義。”Maria走後,顏小溪在她身後開口。

“正常人都不知道。”姜弋轉過去看向她的臉,怎麽還是沒有多少血色?發色倒是比初見時深了一點。有變化就好,她沒那麽不知好歹非要去探尋別人的過去——反正都是一樣的,沒意思。

“我們出去一趟吧。”她不知第多少次拉起另一個人的手。

林笙覺得這世界真小——當她在火車上遇見曾經的外教時。

“Hey,Monica!”胖胖的外教一點也不減當年的熱情。她摸了摸身後鼓鼓囊囊的背包,拿出一大袋子一家人看了都齁得慌的甜點,大方地請他們來品嘗——她自己也囫圇吞下一塊。

“我現在可不會再寫PRC了!“她興高采烈地和以前的學生攀談起來,“都怪我父親,太古板接受不了通用命名規範,說什麽這樣我們國家就不great了!”

“PRC確實是在西方還廣泛使用著的舊稱,只是現在官方改成PRZ了。”作家用流利的外語接話,“不過,我們民間對你們的訛傳也毫不遜色——我們叫你們Y國,因為相比下來GB實在是不太好記憶。”

“是EN!”外教煞有介事地糾正著,“我們和另外兩個可不一樣!”

比起和家長談話,她似乎更願意和學生打成一片。她和林笙面對面坐下,似乎要有說不完的話,卻在出口的一瞬歸於了沈默——

“你......”林笙試探著開口。

她看的真切,方才那一瞬面前人眸中的流光,並不是自然所能夠形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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